解开一圈圈缠绕着门把的黑铁锁链，车夫黝黑粗壮的手臂拖拽着沉重的木门。
随着木门与木板在狭窄的间隙间摩擦，发出“叽呀”刺耳的声音。
陈旧但仍厚实的镶铁木门被拉开，伴随一些扬尘。稍稍等待后，透过清晨的阳光，可以看见在阴影里，少年和女孩相依而眠。
“居然还在睡吗？”车夫吹响一声尖锐的口哨。
结果车中的二人仍在熟睡，丝毫没有被打扰的样子。
只是女孩突然翻了个身，整个身体都压在少年身上，被压着的少年也因气闷，不满的说了些梦话。
“他们下的药力有那么足吗？”车夫挠了挠头，在旁边披着草衣的人凑了过来。
“这就是你这次带来的‘货’？只是两个小孩很难值多少钱啊。而且现在喜欢童奴的不多，想卖出去不容易。这次的‘东西’可不算不上什么‘好货’啊……”
那个披着草衣的人看向车厢里的两个孩子，这就让他有些失望了。
“嘿嘿，你仔细看看。”车夫爬上车厢，领着那个守卫蹑手蹑脚地爬进车厢。
一有生人靠近，警觉的少年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。
推开压在身上的女孩，将睡眼惺忪的她护在身后。反手掏向腰间，结果那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，这才记起那把匕首已经遗落了。可就算没有遗失，相信这些人也不可能给自己留下。
“诶哟！这个小鬼头貌似还会点本事？”车夫旁边的守卫看少年无谓的举动，就觉得很滑稽似的。
一手伸向少年防备的手臂，想要将他拽过来。少年向后缩了缩，可他后面是半梦半醒的女孩。愣了愣，他上前去，张开双臂，挡住了女孩。
但那只手却没有伸过来，车夫扯住了守卫。
“干什么？”
守卫不满地瞅着车夫，车夫指了指少年。
“你没注意他的眼睛吗？”
守卫很疑惑，他蹲了下来，透过少年散乱的发丝，黑发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警惕地瞪着他。
“这个？是异种！”
守卫一个踉跄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。
“我滴个乖乖，摩提在上。这东西有点……不会出事吧？”
守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，身边的车夫倒也没笑话他。他们退了出来，把车门重新锁上。
“和传说很像吧？”
“岂止是很像，简直一模一样。不会是假的吧？你确认过了吗？”
车夫抽了抽鼻子，呼出一口呛人的白气。
“你认为我会犯这种错误吗？他的头发是天生的，眼睛也没有戴什么晶片。这个小鬼可是货真价实的黑瞳！”
守卫尴尬的摸了摸头，他明白车夫不会犯这种错误，可是还是难以置信。
“那时我接到‘货’，也不敢相信：‘黑瞳的灾祸’，这个预言让现在哪怕有生出头发带点黑色的小鬼都会被淹死，更何况是一头黑发的。结果掀开眼皮，居然连瞳色都是黑的……”
“那你花了多少？”守卫好奇地问道。
“两百金”
“嗯……值！这个价钱值！莫登大人的赏钱，起码翻十倍！”
守卫不由得佩服车夫的运气，毕竟这样罕见的“东西”本来就会被教廷接手，他们这些居然能够淘到手不可不谓是运气。
“我还嫌给多了呢！那群乡巴佬，一来伸两个指头，我就以为他们要两百金，谁知道给了钱一问！原来他们是想一个卖二十金，四十金就行了……”
车夫骂骂咧咧、愤懑不平的样子，倒是逗笑了那些草衣守卫。
“得了、得了！哈哈……先将他们带给莫登大人，这么大便宜都占了，在外面逛一圈就弄到了这些东西。”
守卫首领强忍着笑意，魁梧的身体抖落在草皮上的雪和树叶，扯住马头套上缰绳，将马车向林里某个隐秘处拖去……
在数个小时前的灰木业旅人聚点，塔里诺做了他人生中数额最大的一笔交易。
他紧紧抱着怀中沉重的小木盒，如果不是那些在里面用白纸条扎好的一筒筒、满满的、沉甸甸的、美丽的金币都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，塔里诺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梦里。
当那个奴隶贩子拿出一盒金币时，塔里诺和洛克两个人都懵了。要不是知道这个奴隶贩子不好惹但一直守信用，他都想当场拿一枚出来刮刮表皮，确认这是不是真的了。
看似简陋的木盒里，放着二十筒由纸扎好的金币，每筒十枚，整整两百枚金币，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耀眼的金光，上面刻着“历比业尤斯”那个光头皇帝的头像，这是斯蒂瓦帝国发行的金币，很显然可以在大部分地区使用。
当然，塔里诺和洛克两人可不清楚这些，他们只知道这些是真正的金币，伪印的金币不可能有这样精细的纹理，自然含金量有保障，是市面上流通的金币。
塔里诺他本来打算按约定给洛克他的那部分，但已经呆滞的洛克挥着手，拒绝了本来属于他的六十金。
“这年头带着那么多钱……不……不安全……，我也没想赚这么大……给我十枚金币就好……”
于是他从木盒里抽走一筒就默默地走了，走前还拍了拍塔里诺的肩头。
“放心，我不会卖了你的。但这么多钱，你明白的……小心点好……”
塔里诺看着洛克远去的背影，摇摇头，让自己清醒过来。他明白洛克这些话的意思，他辛苦在老爷家里当杂役，后来被看中做了厨师，这么多年了，才有了大约价值三百金币左右的积蓄。
可后来为了治凯莉得的怪病，光是请治疗师就花去了一半。
但可笑的是，能治疗凯莉的草药居然要五百金币！这怎么凑也凑不齐啊！
塔里诺还记得……
他跪在凯莉床前，凯莉依旧艰难的对他露出微笑，那曾经柔软的手上因为这么多年的家务已经布满老茧，他死死的握住凯莉的手，感受她的体温，可是她温暖的体温就这么缓缓流逝……直至冰凉……
他抬起头，凯莉的笑容永远停留在她的脸上……
凯莉就这么走了，而他无能为力……
一股悔恨的苦味涌上心头，他如果在当时有这么多钱……或许、或许凯莉她……现在还在自己身边……
塔里诺将怀中木盒包裹的更紧了，一路小跑着，到了住宿的旅馆门口。
他踉踉跄跄的推开房门，带落身上的雪，落下来的雪被他踩在脚下，雪打湿了鞋，在地板上留下湿淋淋的脚印，通向一扇虚掩的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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